李璧如醫師的治未病筆記: 觀看著那個痛

疼痛，原來可以經由心的釋放，而得到緩解…

靜心滌濾可祛疾。

緣起
　因為FB，我和李醫師結緣，不斷追文後，我終於鼓起勇氣預約，終於等到電話，雖然那時我已排定很多行程，拿了藥又趕回家，隔日就去參加佛七。
　這一去八天，前四天雖忙，不忘服藥，期間不慎摔跤腳脫臼，不敢再服藥(没帶電話，所以無法電詢是否要停藥)。
　約第六天開始，背一直脹麻，我以為平時没運動，一下子拜太多天了，也不以為意。終於回家，我趕緊連絡李醫師，才發現没打電話是錯的，醫師交代兒子的藥，可以先讓我吃，於是就先服藥養傷。

走上內觀之路
　拜讀李醫師大作時，總有心有戚戚焉的感覺，那篇鍊金之道首要鍊心──內觀十日記禪修心得，則讓我心生嚮往。於是報名參加。一切都是因緣，原定時段是九月，但有事改為十一月，剛好十月開始服用李醫師的藥，因為出發前事情真的很多，雖知第一階藥剩三天，但實在抽不出空再去台北，就匆匆上路。
　只上網大約了解一下中心的規定，我想去了照做總没錯。那幾天，我有一些奇妙的身心經驗，以下簡略敘述，與大眾分享。

報到
　報到當晚先教觀察自己的呼吸，腦海裡不斷播放誦經聲，心想可能上個月才參加法會的關係，就不理會。當晚入睡，整夜都在焦慮狀態，好不容易能有十天的時間，我告訴自己，一定要努力精進。
第一天：觀呼吸
　因為腳傷未癒，在寮房我只能採觀音坐；在禪堂，法工貼心地準備椅子給我。但一上午過去，我問事務長，可以給我坐墊嗎？雖坐椅子，腳下還貼心幫我墊著小座墊，但就是不舒服，於是我要求，能否給我坐墊？座位被安排在窗旁。
第二天：觀鼻子及周圍的大三角形
　第二個晚上，依舊睡得焦慮不安。翌日，持續觀呼吸，開始觀鼻子及周圍的大三角形。今天吃完第一階的藥，有一種奇妙的經驗，我以為自己睡著了，因為腳及身體全不痛了。時間一會兒就到，卻一點也不想休息；但我還是起身休息，，身體感覺變輕鬆。
　晚上葛印卡老師錄音帶開示，告訴我們不可以追求某種感受，於是我没再多想及追求；但不在那個境界時，腳和屁股及背的不舒服，明顯造成很大的痛苦。
第三天；觀鼻下至上唇的小三角形
　到了第三天，要更細微及專注，觀鼻下至上唇的小三角形。就這麼簡單的練習，重複不斷的練習，但我身體的痛苦不斷增加，我發現吃藥後，可以減輕痛苦，但不幸的是，我第一階藥已服完，每一節課都覺得非常久，只剩一些藥粉及丸劑。

第四天：內觀開始
　第四天進入課程的重心—內觀課程，我滿心期待，雖然身體極度不舒服，我遵照老師的意思接受它，但它(疼痛)不曾遠離，只有輕重之別。內觀開始了，我努力堅持不改變姿勢，天呀！隨著葛印卡老師的唱誦，我愈來愈痛，痛到整個全身開始抖動，我無法控制，但心始終是跟隨錄音帶，總得把方法學著。
　唱誦快結束時，老師讓助理事務長來讓我把腳鬆開，就不會動了。下課時，老師慈悲地等著我，我前去請示。老師告訴我，重點是，若動得太厲害，心無法練就細微。
　她要我若再動時，要用手撐住，但那一次的震動，我整個人輕鬆不少，打坐時，腰部以下不再痛苦、屁股不痛、腿也不酸麻了；但是背部的痛，相對明顯加劇。我痛得只想到李醫師，我想，前幾天都有吃藥，雖痛，但不至於痛到這個田地，我已用意志力在支撐了，我努力吃著粉藥，但也只剩兩天份了。
　當晚，我做了很多恐懼的夢，把我嚇醒；也有快樂的，但又轉而悲傷。我在夢中，悲傷地醒來，明知是夢，竟無法自已地不斷哭泣，好一會兒才又入睡。

第五天
　也許是昨天夜裡盡情的釋放，早上起來，背的痛疼有緩和些。
　新的一天開始，我想今天一定要克服疼痛，於是打起精神，努力練習著前幾天所有的方法。但到中午，真的痛到最高點，我違規地向助理事務長拜託，請她幫我打電話給李醫師，她說，得請示老師。
　我又進靜修堂，忍耐著持續靜坐，忍耐中我想，如果…，很多的如果。於是休息時，我又找助理事務長，請她打給先生，讓先生打給李醫師。後來老師同意了。晚上，得知一切ok，我想我能做的都已做，現在只能照老師說的「讓心超越痛苦」。
　那天下午，我努力專注，非常精進，專注著細微的呼吸及內觀的方法，但疼痛似乎是永恆…。接近傍晚時，我又進入全身不痛不癢的狀態，除了背部脊椎骨邊某三角形處，還有一點點的感覺，不是很痛，這種舒服的狀態，時間都過得很快，雖說身體很舒服，但是我觀不到什麼，我等著晚上向老師請益。
第六天
　每天上課時，老師會找時間個別詢問學習狀態，我不好意思告訴老師，那觀得到什麼呢？我一整個就是背痛到快死。老師講了一句，可以和之前的方法互相參照練習。我以為是，可以和那個會變舒服的方法交替練習，下午又進入這個狀態。晚上向老師請益。
　老師說，以前的方法已知不能得解脫，你還要用嗎？我沮喪地回去，我並非要追尋舒服的感受，而是誤解了老師的意思。心中有許多沮喪，另外我還問(因為真的好痛)，為什麼不讓身體一一震完，整個舒服之後，才保持不動呢？
　老師說，「痛」在內觀修習是非常重要的質素，要平等心對待…，總之，就是要觀痛。今天没收到藥，我想應該明天會到，還好還有粉藥，可以撐到明天。

第七天
　真的是痛到最高點了，一下座，背部就開始配合地劇痛，天啊，真不知這痛要何時才能無常的消失？我忍耐著，痛苦而漫長的一天；也没再進入舒服的狀態，但今天的痛較之前緩和些。我想是因為那個心已經安定，安住在等藥的來臨。但是還是極不舒服，每次休息五分鐘，我總回寮房躺平，享受那五分鐘的放鬆。到了傍晚，依然没收到藥。
　當晚，我夢到帶著大妹和兩個孩子去找先生，先生臉色凝重地告訴我，他正在忙。我慌張地要大妹帶著孩子，先去旅館整理東西，我去開車。停車場明明出口很大，但我卻一直開不出來(平時我開車技術非常好)，這夢反應什麼情緒呢？
第八天
　這應該是這十天最痛的一天了，無解的痛、永恆的痛，一直到午時，忽然一句「一把無明火，燒盡功德林」，我整個人崩潰了，眼淚像雨水般滴在掌心，還好鐘聲響了，我回到寮房繼續傷心。
　五分鐘很快到了，我回座，想要專注，過去的已經過去，但整個當年受傷的心被挖出來重整後，才真正平復。一直以來，我以為自己已經走過來了，没想到根本還一直扛著。
　那一年家事爆發，我像發瘋，公婆特地來探望，也被捲進風暴，其實我一直很尊敬他們。那時偶有平靜的片刻，腦裡總會冒出「一把無明火，燒盡功德林」。
　我萬萬没想到，內觀時會出現這麼一句話，就像按鈕，把我徹底打垮，這一哭完，背好多了，大約只剩三成痛，雖然隠約還是痛。我心想，應該來不及了，那更深的痛，應該來不及清出來，也好，下次再來好了。

第九天
　經過昨天這麼大的釋放，背雖痛，但已可承受，終於，今天可以好好練習了。
第十天
　早上十點，就要解除禁語，我認真地練習，思緒不時飄散，痛反而只能忍著。慈悲觀教導快結束時，外頭明明下著大雨，我的右上方，忽然出現一道非常温暖的陽光，那陽光灑到我的心裡。心想「既然有緣相會，為何又要傷害我」，忽然哭到兩側衣襟都濕。哭的過程中，出現自我的對話，告訴自己，你已經長大了，可以承受一切，此後要好好地照顧孩子…
尾聲
　十日禪修結束，感觸最深的是，那個好強好勝的自己，把很多東西都隠藏得很好，但是扛久了，身體還是受不了。心没有整理好，身體變得好重，許多無形的情緒，把身體卡得死緊，這都是心在起主導作用。
　除了情緒釋放，減輕背痛外；內觀前幾天痰超多，痰清完，人也變得較輕鬆。
　我感恩有此因緣，可以和李醫師結緣；也因著李醫師的大作，我找到一條解脫的路，願眾生都能安詳和諧快樂。

李醫師分享
　宇宙時空的諸多因緣，如是展現，無非是心在其中絞染作用，我們除了敬謹接受一切境遇外，其餘不必多言。
　一般人處逆境（包括病痛），總想隨手攀住浮木，那一絲絲的支撐力量，殊不知最大且源源不絕的力量，出於我們內在，只要我們願意面對，並且平等無殊地看待自身所有的遇合。
　2007年春節，首次參加內觀，除了第一晚，由於連日連月來的勞累，睡得極好外，此後由於乍然放空，身心進入調整，竟然連著三夜無法闔眼，這是未曾有過的經驗，因此非常焦慮。雖然代理老師說是正常現象，但我執意要拿藥，想請台中同學幫忙，「番」了很久，到第四日上午才整個穩住，從此步入坦途。
　後來，我才深切了解，身心在調整狀態，的確會出現一些反應，疼痛、輕安狀態，都是乍起乍現，隨時變幻，不必執取，也無須厭煩，就只是觀察，讓它像一片雲飄過。

　疼痛的當下，如此真實，那撥筋剮肉般的疼痛，痛徹心扉，不是經歷過的人，無法理解那種劇苦的痛。的確如此，「像一片雲飄過」，說得容易，但做不到。
　病苦裡，痛，應該是最讓人無法超越，所以才有止痛藥，明知於病無補，但就只貪片刻輕鬆也好。體氣差的時候，身心狀況低落，更是無法堅忍，耐痛閾值越低。
　其實，我們經歷的任何狀態，都是寓涵考驗的功課，會碰到「痛」這個課題的人，活該你就是要痛，不管是何種層次、型態、強度的痛，它就是要激磨你的嗔心。每痛一次，就怨一次，如同塗抹水彩，又再抹上一層，最後積垢難返，要費更大力氣才能塗銷。
　為什麼會痛呢？那疼痛的密碼，其實鎖在細胞裡，每一個細胞蘊藏無始劫以來的重重意識，有些莫名的情緒、不知何來由的疼痛，或者因現世的某個意外或撞擊（類似按鈕，碰到相類的場景或劇情而觸發）而引爆，總之疼痛不一定只是疼痛（撞擊或意外造成的是表層的痛），深層、長久持續的痛，必然有其底層的心識意涵，除非打開那個黑盒子，否則能處理的，多半還是屬於極淺層或新近造就的層次。

　人的各種情緒，如同寒氣，初始僅是氣結、一股能量，但積滯體內日久，最終它會形成某種具體的形質，在體內產生一些作用力。如果我們能探究之所以造成痛的根源，那個表現出來的痛（病症），即可緩解，藥氣行走也會順暢些。
　若能意識到此點，一旦心停止與疼痛對應，跳脫肉體的執取，成為觀察者，你會發現問題輕鬆許多。

以下節錄部分我與作者的對話，作為本文的背景說明。
＊病患答問錄：心的平靜是最好的藥
Q：法會後三天，一直覺得背麻麻的，我以為是太久没運動，一下子用功拜佛的關係，没理會它，法會結束，背不止麻，還會痛。我想，這些陳年舊帳總是要清的，没理它，慢慢的，它不痛得那麼厲害了，藥還在認真吃。
　昨兒夜裡，竟出現我為了妹妹，和至親大駡。這年少時的傷痛，在夢裡，我不顧一切地表達我的不滿。醒來時，我想要告訴您，並謝謝您時，竟淚流不止，其實大老遠北上，真正要治的是這個心。
　但在你的診間，我真的說不出，我知道，只要認真吃藥，這個心一定可以療癒。
A：好，保持信心。加油！療癒需要時間，請寬待自己。（11月2日）

Q：從內觀回來，兒子告訴我，媽媽，李醫師有寄藥給你。我整個傻了。內觀助理老師告訴我，痛苦是修內觀非常重要的成分，我好很多，藥持續使用中，感謝李醫師，因為你，我到內觀成長。
A：你先生打電話來，說你背痛，內觀師姐請他轉告我們寄藥給你。這是很不尋常的狀況，所以十萬火急寄到你家。怎麼一回事，藥沒轉給你？
Q：有交代先生，請你們直接把藥寄至中心，但藥寄到家，不巧兒子收到，就好生收好，也沒告訴先生；等我回到家，他很高興的拿給我，我笑著接受了。
A：先生沒說清楚寄到那裡，真是誤會。那你這次觀痛，真是觀得很徹底了！
　不是很嚴重，內觀決不允許對外聯繫，沒想到細節疏忽了，這就是因緣。
Q：真的好痛，除了平躺外…
　我是之前繃太緊，壓抑很多情緒，它整個卡在那裡，後來像被擊垮地哭，就好很多了。
A：你負荷太重，才會反映到背，當然風寒溼氣也是主因。
　放輕鬆，希望內觀可以給你一些撐持，大家都很辛苦，家家有本難念的經，很多人在內觀釋放。這個方法不用靠任何人，真的很棒。
Q：另外告訴您，後腰上的腫瘤小了一半。現在早晚也儘可能禪修一小時。
A：所以，很多病是積鬱造成，需要釋放。持續禪修，你會一直上路，不會偏離。
Q：我也是這次讓自己徹底休息，也經由這次的休息，才知自己扛得太重了，都說要學會放下，但沒有這樣的內觀，放下，不容易。真的很感恩李醫師，不只解我病苦，更解脫心苦。也請你要保重自己，多休息！
A：儘量，色身是修行的寶筏，大家都要多休息。我一直想要我的病人去內觀，心的平靜非常重要。
Q：我也深深的感覺，心若不大掃除，身的進展會較緩慢。
　—定有人像我一樣，受情緒的傷害卻不自覺，希望能將這樣的經驗分享，讓有同樣困擾的人，能找到解脫的路。
A：受情緒無明之苦的人非常多。你有此意識，這是很棒的歷程，可以激勵人。
Q：嗯，這些年愈綁愈緊，卻找不到解決之道，最糟糕的是，一直以為是身體的問題，全然不知心與身是互動的，是心讓身變得好重。
A：是心讓身變好重，現在找到答案了，問題有解。（11月22日）

A：你寫得非常好，沒有收到藥是自然的安排，讓你靠自己走過去。那天是休假前一天，我其實覺得內觀不太允許求藥，可能你真的太痛，才讓你這樣作；但也陰錯陽差，還是沒拿到藥。
　平常都會問清楚，但那天卻沒想到直接寄到中心。一切安排皆有深意。
　身心一體，沒有痛過的人，不會理解。
Q：現在，我的心比較能如實的接受，回首來時路，只覺得自己好勇敢，那些坎坷…，我走過去了。
A：不過你太好強，太ㄍㄧㄣ，這樣不行。容許自己脆弱，好嗎？
Q：您真是—語中的。從小，因為環境培養了自己就算受傷也不喊痛、不休息；長大還是如此。結婚以後，迫於現實，更是從不敢放鬆，所有的事我都當成老天爺的安排，每一次折磨，風雨狂暴，我都當成磨練，鐵打的身體終於垮了。
A：希望內觀讓你走出一片坦途，人生有很多苦，是可以消融的，就像內觀時的痛，浮起，又散去。我們一起加油吧！（11月29日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