沒想到下午冷氣大開,後方兩台直立式冷氣,出風口直接對著走道外側這兩排同修的背後襲來,如兩道森冷的劍風,且寒氣下降,愈近地面愈冷。我雖找到坐椅的避風處,但其實還是喜歡坐在蒲團,習慣那樣的姿勢,也較能入靜。於是做了萬全的準備,披毯、護腰、帽子,脖子上擦汗用的汗巾也權充圍巾。就這麼著,在三伏天裡,聽到其他同修斷續傳來、此起彼落的鼻涕抽吸聲、咳嗽聲…
誇張的是,前方還有一台大風扇對準一位坐第一排的法師…
這樣將就了兩天,由於禁語,也就無可如何。看到一些同修僅著單衣,紋風不動地坐著,有點暗暗替他們擔心,這風寒之氣可不是隨便玩玩的。
第三天,早齋時,一位遲些進來的年輕女眾,大約走得熱了,一進來,「啪」地打開壁扇—連吃個飯也要吹電風扇?我立即移位,以行動保護自己。
之後,我正式跟主辦單位說明,靜坐時吹風,這種強度一致、反覆直吹的「剛風、大剛風」(註1),屬於不正之氣,不是輕緩的薰風、和風,極其暴烈,有礙人體健康。
執事師姐說,那問師父怎麼處理。
師父說泰語,透過翻譯,我問他:「釋迦牟尼佛難道是在冷氣房成道嗎?」在場的人都笑翻了。師父交代在避風之處幫我安排一個位置(寒氣無孔不入,後來還是發現我自己找的地方最合適),至少這是一個正面的回應。
大中午,烈日當空,此時卻來個大跳電,啥都別吹了。主事者宣布,由於停電,就讓我們領略一下有也好、沒有也好的滋味。
午後雷陣雨後,大地一片清涼,坐在禪堂裡,微細的清風陣陣,舒爽宜人。不想通電後,冷氣、電扇還是齊發,這是什麼世界?
這問題沒解,我就不進禪堂;雖說要能「安住」任何地方,但那個冷,讓從不吹冷氣的我血管緊縮到微微頭痛的地步,卻也是事實。
業力糾結,需耐心面對。
無法在固定的地方用功,這是過去從未有過的經驗。究竟這次在魔考什麼?難道就卡在這些枝節嗎?可我的身體如此敏感,這可如何是好?傍晚,執事師姐告訴我,禪堂電風扇都關了。我想,終於可以好好用功了。進了禪堂,上座後,發現女眾這一側電風扇是都停了,除了逕對法師吹的那台直立式風扇。
但右側男眾那方,壁扇未關,這倒無所謂,風吹不到這頭。問題是,男眾後方也有幾台直立式風扇,那剛風就不間斷地從我的右後方灌過來,這怎麼辦?我試著坐一會,還是覺得不對勁,決定走人,免得自遺伊戚。於是,只好到齋堂用功,心想,怎會搞成這樣?
這很像我第一次到內觀禪修,三夜未入眠,因為從未如此,因此堅持要出去找附近的同學拿中藥,但規定不能這樣。頭腦裡的問題很複雜,把兩位老師搞到實在沒辦法,第四天早上,只好跟我說,要不然就回去好了,但當時下傾盆大雨,怎麼走出田中路是個問題,天留我,只好識相留下來。稍後我發現有人有鈣鎂錠,偷偷跟她要了一些(寫紙條,其實這也違反禁語,但也顧不得了),心一安,那天靜坐就開始進入狀況(而且那天是關鍵性的從觀息法進入內觀法門的重要日子),晚上也能睡了。
我發現自己似乎卡在知見上,類似的狀況又複演(註2)了—我相信大法自有安排—齋堂沒有其他人,於是心力提上來,一股作氣,一直用功到晚休鐘響。
我轉到禪堂,眾人離去後,一片空寂,沒有嘎吱的風扇或冷氣機聲,只有陣陣蟲鳴蛙鼓,還有雨後山中流瀑聲,多麼自然的清涼世界啊!於是接連兩晚僅睡2-3小時,把握黃金時間精進。
但是,白天就得自己找地方了,晴天可以在外面,雖然曾遭蜜蜂停在鼻樑上,還有也會擔心那裡突然鑽出一條小蛇(如果有一種透明紗帳式的罩子,底下是密封的可坐軟墊,人坐在其中,不怕蟲蛇,透風涼爽,就可以安心在野外打坐了—這是我都市人的妄想…),總是不安穩。
人生行路,最終盡頭端賴抉擇。
第四天下午暴雨持續很久,但是禪堂還是開冷氣(主辦單位的說詞是,山中多濕,所以開冷氣幫忙除濕),齋堂權充小參室,我只好回到寢室。遇到執事師姐,這位師姐是舊識,辦道不遺餘力,我也是在她遊說下才與會〈由於修習方法並無礙我原先的內觀法門,所以我也很珍惜這個淨化自己的機會〉。她希望學員用功的心態可以理解,但措辭有時嚴厲些。稍早,就曾領受一次,那是我第一次跟她反應電風扇及冷氣的事,她的反應大約就是,你要隨眾、不能太自我中心之類;然後我又被發現待在寢室…。忘了她怎麼說的,反正我又被激到。所以,我收拾行囊,打算走人;還沒完全收好,她就過來好言說,你不是跟病人請假了嗎?好不容易有這個機會,為什麼要放棄?何況家裡一堆狀況,不趕快用功,行嗎?我當然非常珍惜這個能夠靜心的機會,本來就不是很想走,再找地方又麻煩,所以就留下來。那次,沒有第三者看到。
但這次,她劈頭就說,「你要challenge我們的規定嗎?」我一聽超不爽,原是無處可去,並非故犯。所以極快速地收好行李,換了衣服,並且請園區辦公室幫我叫了計程車。但我的手機還在她們那裡,通報並捐款後,就坐在計程車上等。等了很久(是在消火嗎?其實我沒什麼情緒,只是覺得夠了),師姐回報說,手機放在師父那裡,要等師父有空才拿得到。再等,終於等到師姐露面,她說,你先下來再說。
她說,師父說,你不是答應他今晚要不倒單嗎?喔,說到師父,雖然沒怎麼接觸,但他這麼老了,還迢迢遠來,這是一位成道者,只有愛心,純然無染。我這個感性的人,心動了一下;然後她又說,這幾天狀況不斷,第一天、第二天,一位講求自然環保的教授和怕熱異常的法師就槓上了(男眾,因為禁語,所以都找她)。她表演那個場景給我看,實在很爆笑;還有一些其他瑣事,唉,真是眾口難調。結果,我當然又投降啦。
我這個水象大三角拿她這個務實的土象大三角,還真沒輒,雖然我老覺得她嚴厲嘮叨,但最後還是會順她的邏輯;我想她對我這種「沒有規則就是最好規則」的德性,一樣也很受不了。朋友沒有密切相處,甚至短兵相接,很多稜角還是無法得知。
重點是,我在衝突中,察覺這個反覆操作的模式:我們都在業習中,如偶戲般一再搬演類似的劇碼。她那攻擊、冷硬的反應,應該是襲自自幼孤苦獨立、當警官的父親;而我遇事逃避、沒有耐心正面迎戰、處理(這當然是最舒服的方式—儘管我早已深知「負責」是我此世的生命主題,而且「學很大」,居然要對這麼多人負責)、容易受激的反應模式,一樣有母親的影子。我們都被觸擊到「按鈕」(註3),那條敏感的神經,於是就像那隻被實驗的老鼠,聽到鈴聲,就制約地做出反應。
此世的父母因為吻合了我們深層業習的呼求,所以成為眷屬;追根究柢,還是該回歸自身,是內在的雜染映現出外來的實境。每次的禪修,都會處理一些特別的議題,消除一些負荷(世俗的說法是「消業」,清除一些負面能量),有時它會透過一些特別的方式展現,這次要不是手機被扣著(他們首度執行),我早就走了—但這樣會留下斷裂,還是會出現負面的能量承載,所以東方修行處處講究「圓滿」(和為貴),其實就是這層道理。
貼於診間門口的自惕銘。
接下來兩天,臨近第三個伏日,熱蒸益甚,但午後雷雨不休,暑氣消除大半;最後一天,早上就開始下雨,下午以後,居然涼爽到可以不開電風扇,遑論冷氣了。處在自然環境,心裏只有感恩。
回歸自性,這是一條多麼漫長的路,層層考驗與關卡擋道,就看我們有沒有決心與悟性,衝破重重迷障,面對生命的實像。
而風寒之害人,我早已反覆陳言(註4),所以聖人避風,如避矢石焉。但處當今之夏,因有冷氣冰箱等科技產物,乍冷乍熱,為禍百端,冷熱失調者眾(事實上,怕熱者乃因陳寒錮表,如鐵甲武士,以致裡熱無法洩越;許多怕熱者,其實都有鼻塞、頭痛、肩酸、皮膚癮疹…等輕重不一的寒象),且清涼唾手可得,因此感知鈍化,煩躁索求,不欲寧心,果真忘了「心靜自然涼」的古訓?何況,靜坐時氣脈流通,風寒更易侵入,所以冬天打坐,坐墊、披巾、蓋腳布、覆腰布、帽子都要備齊。夏天容易疏忽這些細節,豈能再有人為寒害?還請同道多加留意。(18/Aug./2011)
註解
註1、剛風,八風之一,指從西方來的風。《靈樞.九宮八風》:「風從西方來, 名曰剛風。其傷人也,內舍於肺,外在於皮膚,其氣主燥。」
大剛風,八風之一,指從北方來的風邪。《靈樞.九宮八風》:「風從北方來,名曰大剛風,其傷人也,內舍於腎,外在骨與肩背之膂筋,其氣主寒也。」
註2、複演:重複表現(表演),透過具體事件的演示,將深層業習重新浮出表層。
註3、按鈕:一個人容易因他人某些特殊類型的言語或動作,而再度受到刺激(包含特定字眼、主題、聲調、表情、領域…等),這會讓他感到莫名的不舒服、憤怒、尷尬或難過、甚至哭笑。
註4、請參考下列有關寒氣的文章:
盛夏慎防寒害為患
從生活細節防寒,落實中醫養陽理念
如何安度三伏天
謝 此文大大受益,多謝了. 提到風寒,老爺現在日日泡腳,滿身流汗,可否打著赤膊泡?也會受寒嗎? 每次泡完,肚子都是冰的,是否即為寒氣入侵?
回覆刪除版主回覆:(01/01/1970 12:00:00 AM)
天熱時,常溫下,有時喝個東西,即使不熱都會流汗,也是能量的消耗,這都正常,且夏天流汗,汗出體溫即降。泡腳若在浴室,打赤膊無妨,無論如何記住,汗出毛孔疏,披條毛巾,出去之前記得擦乾並著衣,務必注意細節。肚子冰這有點奇怪,是否有寒氣,自己留神─肚腹要保暖,吃點暖腹的食物吧!寒氣真的是很多大病的第一因,冷氣風扇都不是自然的東西,能不用就不用。去年我回家還要開一下冷氣,轉一下小風扇,今年還是熱,但卻可以連風扇都不用,也還好嘛!尤其晚上睡眠開冷氣,必有寒氣在身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