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10年8月20日 星期五

痤瘡或濕疹,中醫治療不一定立刻好,但會斷根

長痘痘真是愛美女生的夢魘。

   病人小芬滿臉痤瘡,每星期固定來一次,已治療將近三個月,最近她還跑去皮膚科作了一些處理,看起來更嚴重,痘子似乎越冒越多,紅腫熱癢,更甚往昔。

   這是一個必要的陣痛期,但病人不知能不能捱得過?
   正好阿鳳來了,阿鳳去年曾來治療半年,終於把她十年的面皰痼疾處理好了。機會難得,我趕緊把剛走到樓下的小芬叩回來,好讓阿鳳「現身說法」!

   兩人狀況差不多。當時阿鳳也是幾乎面無完膚(除了額頭),其餘都佈滿痘瘡,紅、腫、熱、癢、痛,有的硬癤,熟後冒出黃膿血泡,挺噁的。但也許阿鳳有土象星座的耐性,連我都快受不了的時候,她卻一直耐著性子讓我治療。

   其間幾經轉折,當然不是一藥到底──用藥的思考方向,配合她其它的狀況(整體調理,比如經期、脂肪肝等問題),經過一些調整;甚至包括外敷(中藥粉)、營養補充(比如,好的油),以及我要她減少外食等等配合措施。阿鳳也都很認真地照做,終於在大約半年後,終結這個跟了她十年的夢魘!

 小芬當然有一堆問題要問,阿鳳告訴她:「有一段時間,因為排毒的關係,的確有可能變得更嚴重(表象),但要忍耐,不要用任何化妝品,免得增加皮膚的負擔,只要用絲瓜水就行了。」她說得頭頭是道:「只要把體內的熱毒排出去,就好了,否則吃西藥、擦西藥,用時是OK,但停藥就完了,根本無法斷根嘛!」

 「同時要儘量吃得清淡…」小芬說,「喔,雞排,就不能吃了…」,「那當然,儘量用蒸的、煮的、燉的…」
   我在旁邊笑:「就像老人餐,至少這段時間…」
 「是喔…」

   小芬問我,「她的用藥和我一樣嗎?」我說,「大約六成相似,還是有不同的地方。」阿鳳先前檢驗,雄激素瀕臨可容忍的最高值,而小芬卻是雌激素相對明顯不足(還有潮紅、盜汗的現象);兩人雖都兼熱,就中醫治療症型而言,還是有些微不同,用藥思路自有差異。

   她們倆都在西醫院工作,有相似的工作背景,聊得挺開心。
   我呢,覺得「同儕衛教」真是太管用了,我說了半天,病人搞不好以為我在吹噓呢!每個醫師個性不同,我又是一個比較隨性的人,不太會「抓」病人;有些環節也不一定說得清楚,或者有時候忙,根本也不知從何說起。她們彼此一溝通,立即抓住重點。

   回想治療阿鳳的過程,從我借她一台果汁機開始,還包括教她如何在家用電鍋自食其力,她也真的願意配合,就這樣展開她的單身廚婦生涯,甚至還讓同事搭伙,每天帶兩個便當,超可愛的!

   病於外的皮膚症狀,明顯可見,雖然造成皮損,有礙觀瞻,但病邪一定要有個出路,我常問病人:「這些毒邪,如果沒有往外走,而是閉鬱在裡,你想那會是什麽光景?」這樣一比方,大多數的人都能瞭然。

   中醫治病求本的思維,對於一些積年痼疾,需要清解、甚至間佐扶正,每每無法立竿見影。總要給一點時間,西醫十年沒治好,中醫呢,跟你要個半年、三季,挺合理的嘛!

   中醫治皮膚病,除非新病,感邪未久,否則絕不會像西醫治療那樣:立刻給你好,結果根本無法斷根,嚴重的甚至遷延難解,反覆發作,最後變成壞病。

  中西醫不同的思維,衍生迥異的治療方式與進程,譬如夏季常見的溼疹,我們取土生金(肺,金之臟;皮毛為其屬)的喻義,健脾(屬土)化濕,間佐疏風清熱或養血涼血,療效明顯,癒後即不再犯。(21/Aug./2010)

病從口入,吃得清淡很重要。


2010年8月18日 星期三

那把火,是怎麽回事?

淨化之路,無法速成。

   她坐在我面前,有些氣急敗壞的:「你瞧,眼下這淚痕溝更深了…」,定睛一看,果然,一副疲累相。還沒等我開口,她立刻說:「星期六禪修回來,立刻跟大女兒吵架,也跟我媽賭氣,都有覺知喔,我知道在幹什麼,就是一把火一直冒出來,剎不住車…」她喘了一口氣,接著說:「星期天又跟小女兒生氣,她打翻了水,弄髒地毯,我忍不住打她,還踹了一腳;女兒問是地毯重要,還是她重要?」

   當然是女兒重要,但是那把火—是怎麽回事?
   我看著她,禪修是一種深度的清洗,是有可能帶出一些連我們自己或許也根本不知道、完全沒意識到的東西。我說,「那是一種反彈。」「對!」她幾乎跳起來:「從小,我媽媽和姐姐總是一直批評我,這不對、那沒處理好。我生的兩個女兒給我媽幫忙帶,她們也常在小孩面前嫌棄我,結果她們兩個也學會用不屑的態度跟我說話。平常倒還好,禪修回來反而更讓我火冒三丈—我意識到再也不能讓她們這樣對待我,我要把話說清楚。」

   事實上,生氣或吵架都會輾轉傳達某些難以言說的訊息—雖然這是最不入流的溝通方式,但它的確也能迂迴揭露一些意識底層的資料。

 「這次最大的收穫是,我已清楚明白地跟小女兒說,請她們以後要多尊重我一些。昨天晚上她拿成績單給我簽字時,起先也沒說話;我當沒看見,不理她。後來她說了:媽媽,請幫我簽字。我就拿過來,幫她簽了。」

   沒有於相處伊始,即立下規範,日久想要扭轉一個已成局、成形的慣性,一定會存在一些基本的困難;何況還有其他家庭成員,可能會產生一些無謂的干葛。

   這是一個好的開始,但是生活裡的方方面面,會在不同的事件中,帶出形色不一的考驗,恐怕不會就這樣「說了算!」。她意味深長地說:「我既要求人家尊重我,以後我自己也要特別注意,不要犯了同樣的錯誤。」

   這是當然。要能夠時時刻刻處在清醒的自覺中,才能清楚了知這一切,洞悉心念瞬間電光石火的遷變。

   為什麼前四次禪修回來都好快樂,這次還待了兩星期,卻完全不是那回事?她有些疑惑,「我問帶我去禪修的師姐,她就說,你周圍出現的各種人物與狀況,就是考驗你的功課;這我當然知道…,但是我家人就說,你這副德性,那什麼禪修,有用嗎?」

   累世以來,卡在我們身上層層疊疊的業習,就像巴在大腸壁上,燥化乾硬的糞石,即使清腸通便,初始也僅能帶走表層的積滯,一定得經過一段時間的清理,才能真正排除那藏匿在迂迴縐褶裡的臭穢。

   同樣,前面幾次的禪修只是打底的基本工程,最多不過清理表面的塵埃,讓你覺得安心與鬆快;若繼續深耕下去,才有可能逐漸深入,一旦觸及本體的核心結構,那天搖地動的振盪才會一點一滴地湧現。

   於是,那交互糾結,層層深卡的業習,也才有機會在每個震幅不一的鬆動中,逐漸抽絲破繭般地,一毫一釐地剝離。這是深層的手術,勢必帶來撥筋剮骨般的疼痛,只要捱得過,你會愛上那苦裡回甘的滋味。

   當你開始面對自己,承認並且發現那個原始憤怒的存在,當然也有必要讓所有人知道—那把火就是這樣來的—它來得自然而且必要。

   所以,當你走在探索的道路上,只要保持清明的覺知,就不會被俗見所蒙蔽,你自己與周遭環境,不可避免地也會產生一些相對應的變化,最終都會朝向清明與淨化的指標。

   這是你自己的努力與功勞,不是任何一位大師或像我這樣一位還在顛躓前進的醫師,所能幫得上忙的;我也僅能給你一些疏肝益氣的藥,好讓你禪坐、經行更順暢!加油囉!(18/Aug./2010)

 

http://www.youtube.com/watch?v=CovlBKXD4So&feature=related
 pilienlin花蓮石梯坪的早晨

2010年8月14日 星期六

病之成局,必有種種曲折委婉情致—兼代「醫案引釋」開場白

古代醫者常奔波於出診道途。

   李璧如建中堂中醫診所醫師
   醫案是臨床治療經驗的總結,不論成敗,皆是實踐精華之所在。早在《史記.扁鵲倉公傳》及淳于意之《診籍》,即出現這種記載臨床實錄的文體。

   按照寫作體例的不同,分為實錄型、追憶式與現今流行的病歷式等三種醫案記錄型式。

   實錄型醫案,即通稱之「脈案」,為醫家出診或門診時當場留下的文字記錄,包含症狀(四診),病因、病機、處方(藥物、劑量、炮製、煎服法…),或夾敘夾議,或加按語、並做出具體結論。

   追憶式醫案,為醫者診後,追憶整個醫療過程與療效,然後筆之於書,經過反思與整理,故又稱為醫話型醫案,通常是較有學術價值或體驗較深的病例。其中不乏詳細記述辨證論治的過程,並提出獨到的觀點,其間可見臨證抉擇之難,甚至貫串醫病之情,讀來令人動容。

   病歷式醫案,則是近百年西醫入華後,仿西醫病歷格式,分項記述病家的一般資料、症狀、病史(個人史、家族史)、病理、診斷、療法、處方、效果等,分項記載清楚,但醫案中「辨」與「論」的比重下降,大抵平淡寡味。

   這三種醫案中,我最喜歡看的就是追憶式醫案,不僅可見醫者臨證獨到的慧解,其間更充溢人與人間的曲折委婉情致。病家百般惶惑、苦楚;醫者周濟蒼生、排闥眾議的決絕與孤寂、透析病理與人道的通達與悲憫;臨事決疑之際,同道之間的性情畢露;甚至反映當時社會經濟階層狀況──天啊,這裡頭蘊藏多少「人」的故事,醫案竟然有了血肉豐沛的生命──風簷展讀,彷彿踏著前人屐痕,顚躓於出診往返的僕僕道途中……

   所選醫案並無特殊規律,隨性揀擇,然後就個人所見,加以引伸明釋。

   囿於自身能力不足,兼以對所書文字內涵,有一定品質的要求,且僅能於診餘空隙,思索玩味,故無法速成;擬不拘時刊出,敬請期待。(15/Aug./2010)

針灸簡便效宏。